新橋村是在澳門半島北部、澳門城城牆以外的一個華人聚落。以村中一條橋樑作為村名──新橋。根據新橋建成的時間推斷,新橋村的形成時間不早於十八世紀末,直到二十世紀初,蓮溪被填塞,原本聚落範圍與澳門市區完全相連,作為一個鄉鎮聚落的空間特點消失。整個十九世紀,是新橋村發展的關鍵時期。
根據1887年清政府對新橋村的調查,村內有住民二百餘戶,壯丁二、三百人,與當時的沙梨頭村差不多,僅次於有三百餘戶居民的望廈1 。十九世紀末的這次調查並不是一次很嚴謹的戶口調查,清廷官員只報告了當時澳門北部各村的人口約數,但也足以說明當時澳門西北部的沙梨頭、新橋、沙崗在十九世紀有長足的發展。與新橋村緊鄰的沙梨頭,其歷史可追溯至葡人登陸澳門初期,即十六世紀,而新橋村的歷史要到了十八世紀末才見於史載,更莫論發展於明初的望廈村,甚至比龍環村、龍田村更晚。
新橋村的名字非常有趣,先是蓮溪的出現,到十八世紀末新橋-一條在澳門半島西北海濱的橋樑被架起,十九世紀“新橋”成為一個新聚落的名字,聚落發展比較迅速,到了十九世紀末,蓮溪反過來被稱為“新橋涌”,以一條橋來命名一條溪,當中顛倒的因果關係,似乎並沒有居民在意,澳葡政府的官方文件,都稱蓮溪為“新橋涌”,相信是跟隨當時居民的一般叫法。
新橋村的形成
沒有新橋,就沒有新橋村,那麼新橋作為一條橋樑,到底是甚麼年代出現?現時找到最早關於新橋記載是東波塔檔案第三號檔,出現的年份是乾隆五十七年(1792年)而成書於1751年的《澳門記略》並無新橋的記載(圖1),可以比較肯定新橋是出現在十八世紀的後半葉。
圖1 澳門記略(1751年)正面嶴門圖中的蓮溪與舊橋,新橋與新橋村都未有記載。
道光七年(1827年)《香山縣下恭常都十三鄉採訪冊》有.“新橋、舊橋在澳西北,為入澳之總路。”2 短短一句,但卻是非常重要的記載,它講出了新橋聚落形成的原因。
一、經濟原因,新橋村的形成,與澳門城的經濟需求有莫大的關係,這種先有城市後有村落的現象,符合聚落形成的市場起源論;二、地理位置,新橋村除了位置鄰近橋樑,其濱海的地理位置,也更利於其形成特有的區位優勢。
其中,濱海這一點特別需要注意。珠江口地形比較破碎,珠江三角州的土地被珠江水道分割,因此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公路網修建之前,澳門周邊地區的居民仍然要依賴水路運輸,以進行小規模人流、物流互通。那麼新橋村既是陸上入城的主要通道,也有濱海的優勢,發展自然要較其他聚落更為快速。
新橋村的位置
要論述新橋村的位置,先要思考一個問題:
為甚麼新橋村叫新橋村,不叫舊橋村?
按一般的命名邏輯,舊橋理應比新橋更早出現,都是陸上的必經之路,距離也不遠,卻沒有形成舊橋村。舊橋的準確位置姑且不論,比較肯定的是在新橋的東面,蓮溪相對上游的位置。而新橋聚落的形成,是從另一個濱海聚落─沙梨頭延伸發展而成,就在今日石街一帶,就是白鴿巢-鳯凰山的山腳,濱海的土地鹼份高,那絕不是一個適合耕作的地方,相反越向東進入望廈低地,土地就越適合耕作,舊橋更接近這個“耕作區",在以農立國的當時,把更好的土地用作農耕,較差的位置發展聚落,似乎是一個很自然的選擇,因此新橋村在沙梨頭的東面發展起來(圖2)。
新橋村既是發展自沙梨頭,地理上緊緊相連,為何不是沙梨頭村的擴展,而是在發展的路程上分道揚鑣呢?一般認為,沙梨頭在歷史上是個漁村,觀察其地理特徵,此說似乎言之有理,但新橋村鮮有被稱為漁村,說新橋是個農村,除了田畔街一帶有農地,實際上腹地規模也相當有限。新橋村在十九世紀所扮演的角色,更可能是工商業的聚落。
商業方面不難理解,新橋既是在經花王廟門入澳門城前的主要道路,又有水道之便。因此澳門城以北,首先形成市集的,也是由新橋開始。3今日新橋義字五街露天市集,而至紅街市的選址,是這個傳統的留存。
圖2 1889年的澳門地圖,蓮溪下游的新橋村已形成,但東面的望廈低地依然是農田。
新橋村形成的年代
《採訪冊》記述關於澳門內容反映十八世紀末至十九世紀初的變化4,該書記載澳門半島上有四個聚落:澳門、望廈、龍環、龍田,而關於新橋的記述,則放在“橋樑”的章節之中。5然則直至十九世紀初,新橋只是一條橋樑的名稱,都並未成為一個有規模的聚落,至少當時的人是這麼認為。而從1796年的地圖中(圖3),可以清楚看到新橋的位置,而新橋周邊並無記載有村落,因此可以推論是先有橋樑而後有村落,不能將橋樑建成的時間與村落形成的時間完全等同。
圖3 1796年的澳門地圖中,新橋已存在,但周邊並未形成聚落,符合採訪冊的記載
嘉慶二十二年(1822年)蓮溪廟(圖4)的建成,6是新橋村發展的一個里程碑。蓮溪廟是《採訪冊》中記述澳門六間較有規模的廟宇之一,沒有足夠的人力、物力和一定基礎的信仰群體,一座如此規模的廟宇,不可能在這個地方建成。因此可以推論蓮溪廟的建立與新橋村的形成兩者有莫大關係。
蓮溪廟的主神是北帝(圖5),北帝在中國傳統道教崇拜當中,是水神。這座在新橋一帶最大規模、最重要的廟宇,所供奉的神祗,肯定與當時新橋居民的生活、生產有莫大的關係。十九世紀早期的新橋居民靠海生活,不是一條農村,而廟建於溪邊而非海岸,亦可知不是便利漁民的位置。
圖4 蓮溪廟(作者攝)
圖5 蓮溪廟的主神-北帝(作者攝)
工商業為立村之本
北帝崇拜,明清時期在廣東一帶盛行,7信仰群體來源於手工業者、依靠河網水道為生的運輸業者及商人。而新橋村在1854年,由造船業工人建立了工羡行會館於石街,1855年建立坭水行會館於惠愛街,兩者皆有魯班崇拜的成份。在十九世紀新橋村發展的時期,蓮溪廟、工羡行會館(圖6)、坭水行會館(圖7)三座廟宇的建立,足以說明新橋村是一個工商業的聚落。在澳門城的花王廟門外,小商人、工匠、船家集於作為水陸通道的新橋村,有此穩定的經濟基礎,新橋村遂立。
圖6 工羡行會館(作者攝)
圖7 坭水行會館(作者攝)
小結
新橋村作為一個工商業聚落的存在時間其實並不長,始於十九世紀初,因其水陸之便而興。進入二十世紀,隨著花王廟門的拆除、提督馬路一帶填海以及周邊馬路不斷開通,聚落開始與周邊城區合而為一,曾經被稻田、海岸、山丘、溪流分隔的地理特徵不復存在,新橋的空間範圍,逐漸模糊。
新橋
注釋:
1《澳門專檔》,第一輯,候補知府富純等為遵查澳門地界等情並嚴防葡人侵佔事稟文,1887年。
2祝淮:《澳門志略》,北京:國家圖書館出版社,2010年,第34頁。
3《街道名冊1957》,澳門市政廳,第294頁。
4湯開建:《道光七年﹝香山縣下恭常都十三鄉採訪冊﹞的發現及其史料價值》,《澳門研究》,2011年第4期,第135頁。
5祝淮:《澳門志略》,北京:國家圖書館出版社,2010年,第71頁。
6祝淮:《澳門志略》,北京:國家圖書館出版社,2010年,第34頁。
7申小紅:〈明清佛山民間的神祇崇拜——以北帝神為考察中心〉,《道學研究》,第一期,2014。
更新日期:2020/08/3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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